精神分析与佛学之3：成为自我和放下自我

这是张天布老师2016年10月21日晚在西安的演讲文字稿

我们说成为自我、放下自我其实是人的心路历程、发展过程，自我发展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我们在孩子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自己是啥的，一头乱撞，我们借助于爸爸妈妈、同学老师，借助于亲人，各种各样的关系慢慢确认自己是谁。然后我们长大了，我们是什么专业，做的一个什么职业，其实确认这些职业都是在慢慢地帮你确认自己的身份。基于这些身份，你又比较清楚地了解了自我。这个过程就是什么？自我认同，成为自己，成为自己就是打造自我的一致性，打造自我身份的确认，完成自我认同，这是成为自己。

好，成为自己，成了，成了啥？教授，什么教授？物理学教授。凡事都跟人家讲物理，讲得头头是道，什么事情都要符合一系列的道理。最后发现弄了半天，整个是只懂物理，不懂世理，不懂人情世故，也挺遗憾。你成为自己，你太强了，你在人情世故当中没弹性了，这说明了什么？你没有处理好成为自己和放下自己的关系。

心理治疗也会碰到这样的案例。成为自己在早期来说，心理上慢慢成为了自己。但你会发现，不是说只有成为自我好了才能放下自己，不完全是这样。你可以观察孩子，有些心理功能高的小孩，聪明伶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孩多了。有的小孩自小就很聪明，他的反应能力就比较好。你会发现，其实他不是一定先成为自己再放下自己，当然一开始肯定有先成为自己的过程。尤其是在心理治疗时是这样。我们并不是说，只有帮助一个人成为自己，然后才能叫他放下自己，不是，这两个实际上是相互依存的。

成为自我总是意味着重新划定自己与世界之间的界限，自己与他人之间的界限。我们拥有了可靠的自我界限，但是界限不能太死板，所以也要有一定的弹性，一定程度的自我放松是可以接受的，因为我们知道可以重新将自己组织回自己那个自我界限。什么意思？就是说越是自信的人，越是自我强大的人，为人越比较厚道，有弹性，容易跟人商量事儿。越是那种自己脆弱的人，越是倔强，越是跟人抬杆较劲，因为他的自我边境太弱，太怕人家突围进来，所以他就死守那个界限。内心很强大的时候，赶紧来吧，来的都是客，你走了我不扫地，这还是我家，你能把我怎么着，心理很强大。而内心脆弱，害怕自己的边界感失守的人，可能就会以强迫性洗涤的方式来保持自己的安全。

所以两种人过日子也是不同的。自我功能的界限与弹性最明显的是什么？我个人观察发现，其实你在最亲的人际关系上最能看得出来。这个功能好的人，对于他的配偶有好的容忍与宽容，越是心理功能不好的人，自己在家里就会跟家里人使劲地斗，最后斗得谁都不高兴。他也不是说没有界限，就是太僵化了，如果是没界限那更麻烦，没界限就是办事没原则，说话没分寸，那更不行，把自己和别人搅合在一块儿。但正常情况下，大部分人其实都已经成为好自己了，但有时候还不够强大的，反而变得界限僵硬。其实我们看了成为自己、放下自己，实际上是一个不断转换的过程。

所以你看三十六计里，第一计叫瞒天过海，瞒天过海有一句话叫做“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兑”，阴阳是互相的搅合在一块儿的，心理治疗过程中是不是也这样，我们面对很多来访者，你会发现那些很难说话的，很不容易内省的，很容易阻抗的人都是什么特征？其实他内心是脆弱的，他一方面希望得到帮助，另一方面又不愿意敞开自己。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实际上我们一边是在帮助他成为自己，提高自我功能，但是你会发现，当他自我功能提高了之后，人就慢慢地变得放下自我了。

但人格水平毕竟有高有低，毕竟还是有不一样的分类，所以对于一个个性发展上有缺陷的人来讲，我们治疗的主要任务还是围绕着整合能力为主，先帮他成为自己。而对于神经症人格来说，这样的人又容易较劲，容易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自我要求很高，有一点点自恋，这样的人让他放下。对于低功能自恋者的治疗原则是要成为自己，对于高功能自恋者的治疗原则是放下自己。

好，这就体现出两种不同的治疗策略。所以我们不是对所有的病人，所有的来访者，都是直指人心，直达人心。有些人心理承受能力差，你直指人心的力道加得重了，他承受不住这话，容易崩溃，而你非要跟人家这样解释、那样解释，你说得都在理，但两个放在一块儿不合适，就像对于一个脊柱弯曲的人，你用两个门板放在一块儿一夹，咔嚓给他掰直了，可是人没气了。所以对于这些人来讲，你得先去维护他成为自己，而对另一些人则可以直指人心。前提是什么？前提是做好评估没有。怎么做好评估？精神分析的基本道理，你没学好基本功，里面的技术都没有到位，你怎么去做治疗。基本功没到位就像是杀猪砍屁股，乱来一刀，砍不着就再砍下一刀。

从精神分析的角度看，一方面在人格发展上有缺陷的人，其内心的自我核心并不够完整坚定，故而在治疗中需要运用肯定化的策略帮助其恢复和加强内心自我的完整感。比如说自尊心，自我信心、自我认同感，家庭一些冲突情感的能力，这样的人在治疗中，重点工作重点做。对于另一些人因为自我核心不稳定，内心不安全感强，或者是自我认同有问题则另当别论。内心不安全，就会对自己、对自己外在的条件环境进行控制，获得掌控感，这些人就特别执着。其实越没自信的人，没自我的人，越容易犯这样的错，越容易执着。

对神经症水平的人，其内在有一个没有崩溃的冲突性结构，他的EGO（自我）竭力保持内心的稳定与平衡，内在的张力会使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束缚，就不会挥洒自如地应对生活中复杂冲突的局面，所以这样的人容易患得患失，左右为难，拘谨，不能享乐，不能娱乐。这个时候，放下自己的愿望是很强烈的，但因为缺乏足够强大的处理内心冲突的功能，在这里就是同时具有增强自我功能的必要。他可能成为自我的这方面相对比较容易，因为他自己本身的功能相对来说要高一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