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术兼行中医路——献给老师王烈教授

　　王烈教授，毕业于哈尔滨医科大学儿科专业，后转习中医，从医执教60余载，有“中国小儿王”之称。王老虽是西医出身却是彻头彻尾的“中医信徒”、“中医派”。我在2013年因为上海市中医药领军人才培养项目，经导师虞坚尔教授推荐拜王老为师。

　　与先生谋面之前，曾因编写中西医结合儿科研究生教材样稿，在“小儿肺炎”这一章节时想引用一篇先生早年关于中西医结合治疗小儿肺炎的医案，咨询其嫡传弟子孙丽平主任，告知目前先生临证使用均为中药，以西参中不是他的风格！

　　第一天跟师抄方，连续接诊了几个发热患儿，先生开具“清感方”加减以退热驱邪，凭我以往经验，中药对于病毒感染引起发热的疗效优于细菌感染，便问先生：“不论细菌还是病毒感染，您都只用中药吗？”先生神色肃然，反问道：“以前老祖宗治病知道什么是细菌，什么是病毒吗？你这是西医思维！”随后先生问周围的患儿家长：“你们都是我的老病人，我给你们哪位开过化验检查？”大家都摇头。此后我细观先生诊病，均凭借中医四诊对症下药。

　　诊疗结束，先生与我同行，语重心长：“作为中医医生，要立足中医思维，西医西药在救死扶伤方面立了大功，但不能因此泯灭我们中医的功效，先人给我们留下的宝贵财富，要好好继承，尤其是你们这些经历过硕士博士教育的人，掌握现代的技术和手段，却丢了我们最本质的东西，西医的检查手段、急救措施很好，但要学会‘西为中用’，万万不可过分依赖！”此番话令我自省，在当前以西医为主流的医疗环境中，尤其病房，更是要掌握西医技术的同时，强化我们医生的中医思维，发挥我们中医的特色优势，保持中医辨证论治的特色，坚决走中医之路！

　　先生善治小儿哮喘，全国各地求医者甚众，先生轻易不用西药，已经用西药者，嘱家长逐渐递减西药用量，“西药能不用尽量不用，用过西药的中药疗程普遍会延长”，先生根据辨证灵活使用经验方，“止哮方”“缓哮方”“哮咳方”“鼻哮方”“强哮方”等等，用药如有神助，疗效甚佳。先生笑言：“我把宝贝都给你们了，你们要好好学，好好悟！掌握我们祖国博大精深的医学精髓！”

　　哮喘是慢性病，其疗效的好坏与患者用药是否规律及依从性密切相关，先生的患者依从性非常好，先生说：“一个医生，最大的成功是患者的信任，没有信任，再高明的医生也没用！信任靠什么获得，靠‘德’、靠‘术’！”先生医术精湛，为广大患者认可，其为人做事，亦是人人跷大拇指！先生八十八岁高龄，每天清晨六点二十到岗，六点半开始出诊，十点钟左右结束，每次要看一百余病儿，且看病时始终保持站姿。先生觉得站立有利于血液运行，头脑保持清醒，另外先生虽是北方人，个子却不高，站着可以更好地诊察患者，其看病三四个小时中间从不间断休息，写处方时亦不用花镜，可谓耳聪目明。

　　这天，先生如往常一般出诊，只是嘱咐学生七点半提醒他，时间到了，先生意外告假：“抱歉啊，请个假。”一旁的病儿家属打趣道：“王老是不是要去洗手间啦？”先生笑了笑，来到隔壁，打开窗户，向外面鞠了三个躬，大呼：“一路走好！”回头向诧异的众人解释，胞妹前日突然去世，今晨安葬，如果紧急停诊，这一百多患儿如何处置？只能遥送胞妹走好！随后继续诊病，望着神色平静的先生，作为弟子的我不禁潸然泪下，周围的家长也红了眼圈。未能送亲人最后一程，先生心里必十分遗憾，只是逝者已矣，先生更心系病厄，不愿患儿千里求药却白来一趟，如此可谓苍生大医。这样的医德，又何患家长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