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长岭资本蒋晓冬:未来十年,创新医疗服务如何发展?

2021年04月21日 7738人阅读

4月17日,在动脉网主办的未来医疗100强大会·VB100战略峰会上,长岭资本管理合伙人蒋晓冬作为下午场【计算未来:百强企业创新之道】首位演讲嘉宾,分享了《因为相信、所以看见:用创新服务重构未来医疗》的主题演讲。

 

长岭资本合伙人蒋晓冬

 

演讲中,长岭资本对其为何布局投资大健康和老龄化领域进行了详细的解读,指出当前医保收支状况要求医疗服务行业提高投入产出比。长岭资本在这个过程中能够通过不断投资创新医疗服务企业、创新医疗科技企业,推动医疗变革的发生。

因为相信,所以看见:用创新服务重构未来医疗


长岭资本脱胎于NEA基金团队,至今已成立4年半。目前其已完成三期基金募集,美元基金和人民币基金总规模超过60亿元。长岭资本投资了超过50家企业,它们主要分布在三个领域:创新医疗服务、创新医疗科技、新型老龄化。大健康和老龄化是其主要专注的领域和赛道。长岭资本作为以早期创业企业为核心业务的投资基金,投资金额从单笔一千万人民币到单笔两亿人民币不等。

 

在过去五年时间里,医疗健康行业在技术和模式的变革推动下加速发展。但医疗行业仍旧属于慢行业,因为要解决个体生命当中非常严肃的医疗健康问题,这个问题非常复杂,解决起来并不容易。在慢行业里做投资需要有长期的定力和耐心,为期12年周期的基金也为长岭资本提供了这样的机会。

长岭资本所有投资都是面向今后20年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最大的灰犀牛——老龄化人口结构的变化。老龄化人口以每年一千万人左右的速度激增,到现在已经有将近2.7亿人在60岁以上。老龄化人群结构也在发生根本性变化,2019年有2.5亿老人。而根据第三方预测2033年中国老龄化人口将超过4亿。

 

这4亿人的组成和2019年有着根本性不同,4亿人中超过70%的人为1962-1973年出生的人口。1962-1973年这十年是出生人口最多的十年,共有3.2亿人出生。2021年,1962年出生的人还没有进入60岁。但从明年开始,结构的变化将不仅导致老龄化人口数量激增,他们的需求和支付的意愿、他们的行为习惯都和他们之前那一代人有着根本性不同。

 

中国人的平均健康年龄是68岁,大部分医疗健康费用开支其实都是68岁以上所谓的不太健康的人花费的。通过简单的算数可以看见从2018年开始,未来中国20年将是中国历史上患者最多的20年。这也是医疗健康产业的机会。

 

而未来20年,中国医疗行业面临的问题其实是人先没了还是钱先没了的问题。中国医保收入和支出,在2017、2018年间迎来了拐点。过去20年医保在造福1930-1950年出生的人,他们满70岁已经进入疾病高发和医疗费用激增的年龄段;未来中国20年需要造福的是1950-1970年出生的人。

1930年出生的人绝大部分人生活不是特别富裕,支付能力相当有限。1960年到1973年出生的群体赶上了改革开放最好的时代,他们也拥有中国最多的资产。对生命和健康的期许,使得他们愿意投入的资源是前面一代人不能相比的。

未来医保支出将可能翻番。为了医保合理控费,可以采用两种方式。一是增加筹资,但是收入方面,中国劳动力人口在未来30年将从9亿人降到7亿人以下,本身交医保的人数在变少。如果把每个人交医保的金额增多,企业和个人将面临很多困难。二是压缩开支,国家医保局成立以后压缩开支会进行到底。但节省的费用规模,远不如支出增加的迅速。

此外,医保疾病治疗只是一种类型的支出,最近大家比较关心老年长期照护等支出。AD(阿兹海默症)人群或老年痴呆人群60岁以上的发病率为3%左右,2033年有着4亿老年人口,4亿人乘以3%是1200万,按人均护理8万/年,支出将达到近万亿。从趋势中可以看到,医保将会有重大缺口。

 

如何解决这一缺口?其实还有第三个方法,就是长岭资本投资创新的核心逻辑用更少的钱干更多的事。这三个方法并不是互斥的。但是今天要提的是第三个方法,就是如何提高投入产出比。当前大健康行业和老龄化行业十分低效,创新医疗服务、创新科技技术有助于改变这种局面。

 

创新医疗服务有非常广的内涵和外延,也有很多创新的思路和模式。长岭资本仅简单结合已投资的50多家企业中的几个视角进行了探讨。


提及医疗服务,很多人会想到医院和诊所等传统医疗服务形态,这是相对传统的思维。今天中国医疗服务的创新和未来十年医疗服务创新的机会,是OMO而不是O2O,是线上线下的融合。本质是用线上线下融合的手段解决传统医疗服务场景中存在的供需失衡的问题。

以两家长岭资本早期投资的企业为例。其中一家是固生堂中医。固生堂十几个亿收入中近20%来自互联网,并且比例在不断上升。像成都、上海、北京、广州等一线城市中,其互联网中医的占有率要么是最高、要么是最高之一。

固生堂干的事情是解决中医头部专家资源稀缺的问题。在患者服务上,头部专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头部专家的资源非常有限。不仅数量少,他们的服务半径也很窄。因为时空限制以及传统公立医院模式上的短板,也使得其能力不能充分发挥出来。固生堂中医做的事情就是打通线上线下。

 

无论是用互联网医疗手段、还是线下连锁的手段,两者并非是独立的业态,其共同覆盖了患者全生命周期不同的场景——根据患者看什么疾病,疾病诊疗和后续的康复需要在哪个场景里面提供什么样的服务而决定。长岭资本现在还在做更深入的事情,依托其OMO能力为公立医院赋能。其也在跟头部的公立医院合作,共建和代运营他们的公立医院。

 

彩虹医生是另外一个例子。在自费疫苗接种的市场里,一方面很多诊所觉得患者数量不稳定;另一方面当大家预约疫苗如HPV疫苗,不管到公立机构还是民营机构,都需要较长时间等待,服务也相对较差。彩虹医生成功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每个月在其平台上完成预防接种的服务交易量已经过亿。其中既有年轻群体也有中老年群体。

第二个视角是数字疗法,它也是未来医疗100强大会讨论的重点内容之一。数字疗法的核心本质是用科技的手段改变医患的行为方式,通过行为方式的改变让临床诊疗的结果发生变化,并采用临床指标予以量化。

云开亚美聚焦千分比疾病患者,这部分患者欠缺有效的管理。头部专家基本在一、二线城市,但患者在二、三线城市。通过互联网的手段有效地进行全方位管理,从结果上带来了明显的不同。零氪科技搭建的互联网肿瘤医院是最大之一,专注于用数字化手段全方位地管理肿瘤慢病患者。虽然现在还在数字疗法的研发早期,但是从追踪结果统计学已经看到,被管理和不被管理的三万多例肺癌患者,三年生存率差异明显。

医疗是一个慢行业,如今资本热捧,但医疗的需求既不能用简单的金钱拉动也不能被抑制,医疗需求弹性并不大。资本市场总是有高有低、有快有慢、有热有冷,但是大家一直在奋斗的中国医疗事业是一个长期事业,无论是创业者还是投资人,特别是投资人需要秉持长线的理念和坚持,这就是长岭资本提及的远离风口、相信复利。

长岭资本以爱尔眼科为例进行了说明。如果投资人在爱尔眼科2009年上市就买入持股,截止2019年年底,其投资回报率是30几倍。但今天已经是60几倍,又翻了一番。其甚至超过了同期互联网头牌企业腾讯的回报倍数。长岭也希望更多投资人奔着这个目标去用十年磨一剑的方式和创业者形成紧密的合作。

长岭团队是海吉亚医疗公司第一个投资人,也是公司在上市前的最后一个投资人。长岭资本既投A轮又投Pre-IPO轮,从投资角度是发掘和享受复利的成长,从产业发展的角度则是希望陪伴企业长期成长,十年磨一剑去打造一家伟大的企业。

 

联合国人口发展署数据显示,中国2050年将有50%的人在50岁以上。50%的人超过50岁,他们会是什么样的生存状态;当00后都已经超过50岁会是什么样子。蒋晓冬表示希望通过70后、80后、90后至少三代人的努力,让长寿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不再成为一种包袱,而是成为生命的馈赠。

Q&A:长岭资本如何看待医疗投资领域的发展


动脉网:“因为相信,所以看见”,包含一种确信。您看到的未来是怎样的图景?

蒋晓冬:“因为相信,所以看见”其实是指你有很大的梦想,即便在早期看起来不靠谱,但仍旧偶尔可能实现。医疗投资行业本身就是做梦和实现梦想。梦想要足够大,不能仅仅只是把它视为一笔生意,而是这件事情能够真正地为很多人服务。长岭资本在投医疗服务领域时,不投“高端”医疗,也是希望企业做的事情能够服务大众,能够解决几亿人的问题,而不是几万人的问题。长岭资本希望在12年后,回过头来,能够有几件引以为豪的事情,能够享受参与的这个过程。

动脉网:过去一段时间,医疗行业投资火热,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催发了这样一种状态?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蒋晓冬:疫情肯定是诱因之一。疫情本身使得普通大众对医疗健康行业的关注度变得十分高,在全球范围内都是如此。其二,二级市场的火热带动了一级市场领域的投资。一级市场往往相对于二级市场更为滞后。当二级市场医药股、科技股火热时,一级市场就会开始思考应该投入相对的领域。很多原本不投医疗行业的资本均进入到了医疗领域,虽然带来了更多竞争,但总体是好事。

从我个人角度,我还是希望更多人去创业,因为投资行业的瓶颈是拥有伟大梦想的优秀创业者。或许可以举例说明当前的局面,美国做的一份关于过去30年PE/VC基金发展的统计报告显示,50%的基金有一期基金没有二期基金、90%基金有二期基金没有三期基金、99%的基金有三期基金没有四期基金,最终今天留下来的基金数量仅是少数,能挣钱的永远是少数人。如果中国的年轻医生越来越少,但是医疗行业的投资人越来越多,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而当前医疗服务发展的一个重要目标,则是让医生过上更加有尊严、体面的生活。


动脉网:长岭资本如何降低投资成本,是否考虑过孵化创新医疗服务企业?

蒋晓冬:长岭资本在成立四年半的时间里,专注于大健康和新型老龄化赛道,投资了50多家企业。相对于在几十个领域投资几百家企业的资本来说,长岭资本更为专注,并在所在领域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生态系统。随着生态系统的完善,企业间协同效应会愈加明显。

 

在这一过程中,长岭资本本身与企业保持长期的合作伙伴关系,例如长岭团队既是海吉亚医疗第一个投资人,又参与了海吉亚医疗上市前最后一轮投资。目前长岭资本也在进行着3、4个项目的孵化,但相对都处于早期阶段。孵化相对更为耗时,但是由于长岭资本是为期12年的基金,有足够的耐心陪伴企业共同成长。长岭资本也希望与创业者紧密合作,十年磨一剑,去打造一家伟大的公司。

动脉网:投资过程中,长岭资本如何发现有着伟大公司潜力的项目?

蒋晓冬:说到底,还是碰到让我们心动的创业者,他在尝试一些很新的很有抱负的东西。例如,当时遇见海吉亚创始人朱义文教授时,他是上海一家公立医院的临床医生。我投了海吉亚医疗的天使轮,伴随企业从零起步走到了今天,海吉亚医疗也做到了近370亿港币市值。

我记得十分清楚,当时我问他想要干什么?他说要去三四级城市,甚至是县里面开设肿瘤医院。我的第一印象是这很不靠谱。因为常识告诉我们,肿瘤患者都前往北京、上海看病。那是十年前,即便是十年后的今天也是如此。但是听他的想法,你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在我们内部仔细沟通讨论后,虽然意识到了其中存在巨大的风险,但还是进行了投资。对零氪科技的投资同样如此。见到创始人时,他甚至还未注册成立零氪这家公司。早期投资本身具备高风险,投资人需要谨慎判断。

中国其实不缺想创业的人,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其中,有一些人拥有好的想法;有好想法的人里有一些有着较好的执行力;有较好执行力的人里有一些有着较好的运气……。如何碰到这些人,是无法预料的。早期投资最大的挑战并非是见不到,而是视而不见。像朱教授这样的优秀医生,中国不少。问题在于不是他们中的每位都能成功创业,做成市值百亿、千亿的企业。为何觉得就是他能够成功,关键在于愿意下这个判断。

 

做早期投资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其实是你看到过别人没看到过的东西。你看到过当年这个企业是什么样子,你看到过这个过程,看到过反差,你真正目睹了梦想是怎么实现的。我觉得这是人生当中非常精彩、令人愉悦的事情。即使不是你自己亲自去做这件事情,但作为参与者参与其中同样令人兴奋。

动脉网:在医疗服务领域里,像往年上市的爱尔眼科、通策医疗比较偏向于消费医疗。而近年上市的海吉亚医疗等则偏向于严肃医疗。从消费医疗到严肃医疗,是一个更加艰难的过程。您如何看待这种趋势?

蒋晓冬:我觉得医疗都是严肃的,只是前者可能更加偏向于消费化的场景。比如我们投资的固生堂中医,是在公立体系以外的非医保支付的场景,但也仍旧是在看病诊疗,而非养生保健。严肃医疗同样可以有消费化的场景,消费医疗也可以有严肃化的应用。消费化指的是体验好、可及性高、便利、性价比高,并非指的是最终的医疗效果可有可无。做医疗就应该在好的效果前提下,让大家感受到便利性。

动脉网:您如何看待圆桌论坛上有嘉宾提出“‘资本都是贪婪的’,认为资本应该更加保守和克制”这一观点?

蒋晓冬:你可以将贪婪理解为贬义词,或中性词。但在我看来贪婪是一个中性词。我同意资本是贪婪的,因为大家都想挣钱。不贪婪的创业者,也不是好的创业者。创业者同样想要更高的收入、更高的市场占有率及回报。从这个角度来说,贪婪和恐惧本身推动着人类向前进步。这并不意味着资本和企业就不能实现共赢合作,因为创业投资这件事本来就并非零和游戏。企业可以与资本友好理性协商合作细节。双方商业上的合作是共同向市场争取未来。不应该用零和游戏的心态去看问题,有这种心态的合作,也注定无法长久。

动脉网:长岭资本如何看待自身与企业的关系,坚持长期主义是否意味着与企业做朋友?

蒋晓冬:做伴侣。在生活中会有伴侣,在事业中也会有伴侣。伴侣的意思是“需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伴侣可能会吵架,也不一定对所有事情看法都一致。但是是伴侣就一定会懂对方,竭尽全力去成就对方。长岭资本的每支基金为期12年。大家都说创业维艰,我们希望自己能作为事业伴侣陪伴创业者的成长,共同实现复利的力量。

动脉网:长岭资本日前完成了第三期美元基金的募集。后续有何规划?

蒋晓冬:我们仍旧会沿着2016年成立以来的既定路线往前走,专注于大健康、老龄化领域。另一方面,因为长岭资本成立至今已经有4年半时间,自身积累了更多资源,有更多愿意帮助长岭资本的人,长岭资本的梦想也会更为宏大,使命所致,也会更有紧迫感。

我们希望在整个老龄化最快的未来20年进程当中,由长岭资本投资的一些企业,真正彻底改变今天大健康行业和老龄化行业的低效局面,为2030年4亿老龄化人群提供更加优质和高性价比的服务。这个机会对我们来说激动人心,但能否真正抓住要看我们的表现如何。道本无言可述,皆当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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