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国路:一个神外医生的追求~转自《科技潮》
2020年11月25日 8054人阅读 返回文章列表
本刊记者 刘俊
天坛医院病房楼3层的神经外科病区内,长长的走廊外面是一扇紧闭的门,门里面的走廊两边是病房,出于安全考虑,病人家属在非探视时间并不能随意出入。从楼梯一上到三楼就可以看见很多人或坐或站地聚集在这里,同样的情况在其他神经外科病区外面也一样存在。
孟国路大夫从里面将门打开,让记者进去的时候,有一位家属紧随着记者挤了进来。
“孟大夫。”病人家属面对医生的时候,脸上总能看见近似于讨好的笑。孟国路回头和他说了几句,那是他手中一位病人的家属,病人第二天就要手术了,家属想要给擦擦身体,其实也有想和医生再探听些关于手术风险的意思。
“这是人之常情。”孟国路对记者说。他和平常一样同意了家属的请求,又就手术简单地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家属小跑着进了病房,脸上还是带着点迷茫的表情。
成医的路
“刚才就是和病人家属说手术后遗症的事情。”孟国路对记者说。 颅脑里的疾病和普通身体脏器上的疾病不一样,在症状出现的时候,人们并不会直接联想到是不是自己脑袋里长了什么,而是去找眼耳喉鼻等科室,这样一圈治疗下来,往往也就造成了病情的延误。由于中枢神经系统的特殊性,和普通外科手术不一样,神外的手术死亡率远远高于别科的手术,更别说后遗症了。
“手术与否可能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必须和家属解释清楚,让他们有选择的权利。”孟国路解释说,瘤子已经长在脑子里了,本身已经造成影响了,想要切除瘤子又对病人的生理一点影响也没有,有时候很难做到。“我们曾经收过一个病人,耳朵出了问题,后来发现是肿瘤从耳朵里长出来了,瘤体面积都占到了近1/4个颅脑。”
孟国路同意记者说的往往这种时候病人家属更多会让大夫给建议,但是却并不觉得会有很大的压力: “做医生已经快要18年了,这样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
已经做了18年医生的孟国路,坦承自己曾经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工程师。不过,在考上北京医科大学之后,依然为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做出了十分的努力,实习的时候,从缝皮开始练习,只要有人招呼就去帮忙,而随着技术的熟练,也能得到更多的锻炼机会,最后成为了被各大医院争抢的优秀学生。他选择成为天坛医院神经外科的一员。
“做学生的时候就觉得要去一个新兴的学科,未来进步的空间会大一点,自己能多有一些探索。另外天坛医院的神外在国家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如果当时选择的是骨科,可能那个医院的骨科很好,可是全国各地的骨科也许都很好。”孟国路并不避讳谈自己选择的原因。
神经外科,即使在今天,依然不是医学上一个大的分支,更何况是17年前,刚进入神外的时候,孟国路甚至没有办法轻易找到一本合适的专业书籍。
“刚开始的时候跟一个年资比较高的医生,上手术台、写病历什么的。然后就自己独立了。”在他看来,其实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的过程和手工艺人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师傅带徒弟,至于结果,就要看徒弟的悟性和努力程度了。
“我个人还是比较扎实的。”孟国路笑着对记者说,想做一个好的医生就不要怕辛苦,任何科室,包括神外也有不怎么辛苦的专业,自己选择的这个颅底脑干专业实际上做手术是非常长非常累的。
“我们曾经做过一个手术,早上8点进去,第二天7点出来的。”而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孤例。
“人生有很多偶然,其实只要努力,做什么都能做好。”
仁心仁术
美剧《实习医生格雷》曾经引发网友的追剧狂潮,在这部剧里,医生的工作状态可以用绷紧的弓弦来形容,包括精神。但在孟国路看来,电视剧并不能表象出医生真正的紧张状态来。
“有一次夜里10点多来了一个病人,一个小伙子,很年轻,突然脑出血,血肿占了1/4,一侧瞳孔已经散大了,这样的情况可以不做手术,因为手术也不一定能救过来。”孟国路说,一般年轻人出现这样的情况都是动脉畸形,虽然做手术不一定能抢救过来,但是不做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植物人。所以,即使存在很大的风险,即使已经来不及做核磁检查,即使夜里值班的医生很少,他依然决定带着一个很年轻的大夫就上了手术台。
“开始的时候想,病人这么年轻,可能只是一个小的动脉畸形。结果打开一看,一个巨大的动脉畸形,血肿一清,血一下子就喷涌出来了。”孟国路形容,那种紧张的心情是影视没有办法表现的,作为一个主刀医生,即使心里慌,也要表现镇定,主刀都慌了的话,手术就进行不下去了,只能继续,血止住,畸形清掉。
医生在为病人做手术的时候,并不像我们所想象的,只考虑疾病的治疗。在上面所说的手术中,按照常规,孟国路可以在手术中将病人脑门的头骨去掉,以减轻脑内压力,可是如果那么做的话,病人以后的状态就会变成颅压低的话脑门就塌陷、颅压高的话脑门就像个寿星。
“我一想,那多难看啊,于是就将骨头漂浮着复位了。再见到的时候已经长很结实了,头发放下来根本就看不出来做过那么大的手术。”
像这样存在极大风险的手术,孟国路说只能遵循自己的第一选择, “不是唱高调,我一直要求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要凭着良心办事。说的好听点叫医生的道德。你不能老想别的,不然你就得老后悔。做决定的时候要顺应自己的本能,有医疗规范在那里呢,做你一个医生该做的事情。”他认为,虽然推进手术室出了事情就是医生的责任,但是医学上没有反推。不过,虽然这么说,在手术后病人昏迷阶段他依然要面对病人父亲焦虑的情绪。
“还好这个病人最后清醒了,现在还加了微博什么的。”
孟国路承认,自己也遇到过手术中病人病情恶化的情况。但是工作了这么多年,因为这个而和病人家属产生医疗纠纷却基本上没有。
在他看来,做一个医生就要有承担风险的准备。其实,做医生要面对的风险各种各样,最多的还是手术中的感染风险,因为很多急症根本来不及做传染病检查。他就曾经听说过手术后发现病人是艾滋病感染者的案例,而医生的手术手套即使没有被手术刀划破,也有10%的几率破损。外科大夫本身就是感染艾滋病、肝炎等传染病的高危人群。
可是,即使这样,在成为医生之后的这些年里,他依然对这个职业越来越喜欢。而最让他骄傲的是,在手术台上,他的技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这一特点,在去贫困地区做医疗支援的时候,体现出了最大的效果。
“我们天坛医院的轮转制度,给医生打下了很扎实的基础,病人可不会照你的专业生病啊!曾经有一个地方的医生说,我在当地做的手术量是上一个支援医生的3倍。”而这样的工作强度也让他得到了很多锻炼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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