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手术结束后我心有余悸

陈志扬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麻醉科
上周一，我在3号楼6号做麻醉。第二台手术工务员接来了一个老年宫颈癌手术病人。病人一进入手术室我猛然感觉有点不对劲：病人在车床上向右侧卧，头抬得很高。通常病人来的时候都是平躺着的，于是我叫她躺平。她说她平时就有严重的眩晕，睡不平，躺平了就眩晕，房子转，只能朝右边侧着睡，而且头必须朝右边侧。儿子、女儿、媳妇都说她太娇气、装病。说完一个劲地催我给她打麻醉，麻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好了。
根据我的临床经验，这个病人可能是椎动脉型颈椎病、听神经肿瘤或者是颈总动脉狭窄等疾病引起的与姿势相关的眩晕症。病人处于保护性姿势。由于她是临时被接进我的手术间的，我并不了解她的病情。进一步查看病史发现病人B超显示左颈总动脉巨大斑块。左颈总动脉向大脑的供血显著减少，而且姿势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果直接上全麻，病人失去保护性反射，有很大可能在术中发生严重脑缺血坏死。由于脑组织对缺血极度敏感，病人手术后无法苏醒。
给我的选项有两个，一是停手术，先治疗颈总动脉斑块后再来做妇科肿瘤手术；二是马上麻醉做妇科手术。前者轻松，我没有责任，但是病人的肿瘤一天也不能耽搁。选择后者所有的责任将由我来扛着。怎么办？一个负责人的老麻醉医生当然只能选择后者。
全麻肯定不能上，只能选择连续硬膜外麻醉。还有意外困难摆在我面前：病人的头和身体侧向右边，我们通常做硬膜外麻醉穿刺要让病人左侧卧位，朝右则不顺手，穿刺有可能失败，左侧卧位病人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另外，病人头侧向右边，颈内静脉穿刺一般也是做右侧颈内静脉穿刺。好在我的技术全面，右侧卧位下硬膜外穿刺、左颈内静脉穿刺都轻松自如。两项穿刺都顺利。穿刺后我让病人把头继续保持向右侧，身体尽量放平，垫2个枕头，确认病人没有眩晕不适后，不加任何全麻药，单纯施以连续硬膜外阻滞麻醉。病人在完全清醒状态下接受妇科肿瘤宫颈癌手术，尽管手术范围很大，历时3个多小时，病人没有任何不适，不时与我、手术医生交流。
手术结束后，我交代病人，出院后一定要去血管外科做颈动脉斑块手术，这样就能治好她的眩晕。送病人回病房后，我的任务完成了！深深地为自己骄傲，同时感到心有余悸，如果贸然给病人上了全麻，后果可能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