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腹痛老人的“寻凶”风波

一位腹痛老人的“寻凶”风波 （林志强）

昨天上午，我的门诊来了一位花甲老人。自诉从社区医院转诊过来的，一进门就说是本院医护人员的熟人，说腹痛，社区医院建议过来打止痛针。

老人说，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出现这样的症状了，他有肾结石病史，前面两次也是几年前发作的，考虑肾绞痛发作，一打针就好了。他还告诉我，他已经在社区医院看过了，而且做了检查证实他有肾结石，社区医院也建议他过来我们医院打止痛针。

这么一听，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1.熟人介绍，理应关照；2.既往发作，一打针就好；3.已经在社区医院就诊，完善了检查，诊断明确；4.社区医院推荐过来打针。我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老人的请求，只要大笔一挥，止痛针一上，老人的病痛就顺其自然的药到病除。

可是，真的如此吗？作为一名临床医生，我必须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我并没有“关照”老人，而是不厌其烦，先给老人做了简单的体格检查，明确老人的腹痛是否真如老人所言肾绞痛发作。通过腹部查体，我发现老人的疼痛并非肾绞痛所致，此外，更多的征象考虑应该是消化道方面的问题，比如急性阑尾炎？急性胰腺炎？胃肠炎？于是，我根据自己的怀疑，进一步询问了老人的饮食情况，大便情况，以及小便情况，在不排除肾绞痛的同时，进一步明确有无消化道方面的问题。但老人的回答，并没有提供可靠的信息，老人的信息否定了消化道方面的可能。老人再一次强调，他是肾绞痛，每次发作都这样，打一针就好了。

此时，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方面，我不同意肾绞痛的诊断，另一方面，老人的回答不支持消化道的问题。为此，我让老人拿出社区医院的超声报告：双肾小结石4*3mm，双侧输尿管及双肾无积液。看完报告，我更加坚信，老人的疼痛不是肾绞痛，但我也陷入了更深的沉思，难道社区医院的报告出错了？老人真的是肾绞痛，但社区医院没有发现？如果报告没错，这个肾结石是不会导致肾绞痛的？又或者肾结石刚刚排出去了？但排出后老人为什么还疼痛呢？老人的痛是实实在在的，一定存在问题。虽然老人一再强调每次肾绞痛都如此，但体格检查告诉我，老人消化道炎症肯定不能放过。

为此，我一边安抚老人忍住疼痛（此时打止痛针是不合适的），一边给老人安排进一步检查。过了两个小时，老人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尿常规虽然潜血1+，但没有红细胞和白细胞，暂排除结石移动和炎症。血常规里白细胞明显升高，则提示炎症可能，而且炎症还比较严重。排除泌尿道炎症，那极有可能消化道炎症。老人反复指着脐周偏左下腹部疼痛，难道是胰腺炎？但血清淀粉酶是正常的，也不太像。那还可能是什么原因呢？

老人还是强调他的疼痛跟之前两次一样，就是肾绞痛，叫我简单点打个止痛针就好，还让熟人打电话给我，找我说情，让我多多“关照”，不要为难老人。我就像冷酷无情的人一样，再一次拒绝了老人和本院同事，我说：超声不一定能够明确诊断，建议老人进一步平扫CT，反复解释后，老人最终还是同意了。

又经过一个小时的等待，CT结果回报:急性阑尾炎并周围感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后真凶败露。原来，老人深深坚信的“肾绞痛”竟然是是急性化脓性阑尾炎，而且非常严重，稍不注意就穿孔致命。看着报告，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幸好没有轻易误诊。因为老人的阑尾炎是极不典型的，也缺乏典型的阑尾区压痛等表现，如果单纯给老人按肾绞痛处理，那就后续很难预料了。我马上给老人解释了并且，并亲自将老人领到了普外科接受进一步治疗。

自此，腹痛老人的“寻凶”风波告一段落。谢天谢地。看似简简单单的问题背后原来还有那么多的陷阱，尤其是在那么多的人情世故、熟人关系面前，我们很容易犯错，稍微麻痹大意就酿成大错。虽然我在整个过程中显得很无情，甚至还有熟人“打招呼”关照。但我觉得，能真正帮助老人，这才是对老人最大的“关照”。